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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你們都沒經歷過熊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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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面三天,又是三根大陰線。第三根的時候,周末終於到了,大家松了口氣,但又有些遺憾。漲的時候,股民們恨不得周末也開盤,還有人建議說,每天上、下午的交易時間應該各延長1個小時;跌的時候嘛,也是恨不得天天開盤的——多一天交易就多一分機會。

周末的時候,葉錚錚閨蜜四人組終於有機會聚到了一起。想想也有些好笑,漲的時候明明心情最好、最宜聚會,但每個人都全身心地鉆到了股市裏,杜絕一切私人的、甚至是半公半私的社交往來。反倒是跌的時候,一個個地出來互餵“雞湯”。唉,這小半個月跌掉近30%,跌去了兩個半月的上漲成果,縱是再堅韌的神經,也需要潤滑一下了。

這是葉錚錚的朋友圈私人時光,周自恒不便同往,只是在她梳妝時問了句“戒指你戴不戴?”。葉錚錚頭也不回道:“戴啊。又不是上班。”葉錚錚上班不戴戒指,反正婚期都還沒訂呢,就不給牛峰再添樁心事了,周自恒無異議。

把葉錚錚送到聚會地點,周自恒就去撩他的朋友圈了——季一鳴。周自恒最近兩、三個月鮮少出差,窩在滬上,只是三不五時地約約季一鳴。

葉錚錚也奇怪過,怎麽別人家的PE這時候都忙瘋了似的,滿世界賣項目,他反而閑了。周自恒無所謂地表示,他這次做了把大的,可以考慮退休了。

可是正業康的重組失敗也有半個月了,他似乎也沒有重找下家的跡象。他於是又說了,重組失敗等於免費給他做了個宣傳,現在“名聲”大振,不用找下家了,下家都是自己找上門的,實地調研都不用他陪著。喲,竟是因禍得福了!

不過,葉錚錚仍是不解,他手上又不是只有一個項目,其他的難道不做了麽,而且他都不需要找儲備項目麽?周自恒更得意了,說他是做精品PE的,做的項目本就不多,去年下半年和今年年初趁著並購和新三板火熱,手腳麻利地往外轉——估值這麽高,人取我予嘛;至於這儲備項目,下面自然有人去看,他只要負責拍板就行。但是他‘精品’嘛,沒有看得上的,那就先不做了,歇歇也好,好飯不怕晚嘛。

葉錚錚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,反正他那麽精明,她能想到的,他一定早有安排,她還是少做外行指導內行的事吧。

說是閨蜜私人聚會,其實除了恭喜一下葉錚錚、感謝了一下她的小禮物,也沒聊多少私事,主要還是聊股市——這樣的市場環境,跑得快的想著什麽時候殺回去,沒跑掉的想著什麽時候解套。

機構投資者顏明月是山腰逃生的,她的考核和激勵都是跟著絕對收益走的,季度線破位時剁在了半山腰,此時不斷感慨著“股海航行靠剁手啊靠剁手”。

小散戶齊樂康是沒跑的,季度線破位時,他聽從了顏明月的“專業建議”,本來是跑掉了的,但是半年線反彈那天,他又殺了回去,被顏明月諷為“左右打臉”的標準教材。他被股市折磨得無精打采的,全場懨懨,連跟顏明月鬥嘴都沒了興致。

汪蔓是完美逃頂的,她跟著她的“男神”同進退,她說——老板說了,這一波恐怕要跌破3000點了,還說我們都太年輕,沒經歷過上一波熊市,低估了“羊群效應”下市場合力的可怕。

葉錚錚有些意外:“哎,蒙哥倒是跟你老板說得很像。”葉將軍在戰場上也是能打上幾次勝仗的,自她第一次勝利後,周敗將便對“老周”極為忌諱,不許葉錚錚再這樣叫。她便改口叫他的英文名,但他又疑心生暗鬼,看自己英文名字的前兩個字母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,便又不許她叫。她只好取“埃德蒙”的最後一個字,叫他“蒙哥”,音同“猛哥”,他這才笑逐顏開,直誇葉總有文化、會起名,並拱手讓出了女兒的起名大權。

汪蔓也有些意外:“你家蒙哥還懂股市看線呢?”

葉錚錚點點頭:“他在美國時也做過一點股票,不過他們那邊是真正的portfolio manager制,真正的大類資產配置,什麽都配。”

齊樂康懊惱道:“靠!你怎麽不早說?早說我也問問他了。”

汪蔓也有些好奇:“他做得怎麽樣?”

葉錚錚聳聳肩:“他說的不多。而且他又不是PM,華人在那邊很難做到PM的,估計就是自己做吧,反正那邊申報制度也健全,自己做沒什麽的。不過,據說次貸時賠了不少,所以回來就做PE去了。”

汪蔓倒是很能理解:“本來看線就只是一個輔助環節而已,大家基礎技能點都差不多,關鍵還是看心態,要管得住手。我老板這樣心態的可不多。”

眾人點頭如搗蒜——這心態強不強大的,看人家的結果就知道了。

顏明月又問葉錚錚:“你倆平時在家談股票麽?”

葉錚錚搖搖頭:“不怎麽談,最多也就是交流一下行業研究方法、行業判斷吧,從來不具體到投資策略、投資理念上。談這些幹嘛呢?投資本來就是很個性化的東西,說得太具體了,難免有爭執,影響感情。”

顏明月交往過同行,沒兩個月就因為股票吵分手了,對此感觸頗深,頻頻點頭。但她此時滿腦子都是股票,對過去也不想多談,於是又問汪蔓:“你家老板這就完全空倉不動了?項目也不管了?”

汪蔓大而化之道:“停牌的沒辦法,其他都撤幹凈了。項目還在做,這是長期的,影響不大。”說到這裏,想起了什麽似的,看向葉錚錚:“蒙哥的項目怎麽樣了?這正業康還真是坑啊!”

葉錚錚笑笑,便把“因禍得福”的事情給他們講了,眾人自然又是一番恭喜。恭喜完,又聊回股市。

顏明月對汪蔓家的業績很是好奇,又問道:“你老板這業績太神奇,他是不是做了把股指期貨,放了很多空單?”

汪蔓倨傲道:“沒有。他只做個股。其他都不做。他說這行只要守好做精一項技能,就能吃一輩子了,做好個股就夠了。”

顏明月讚嘆道:“你老板這要放日本,可不就是‘工匠精神’了麽?”

汪蔓與有榮焉道:“嗯!我老板是A股第一作手!等他‘退休’了,就去寫個本土的《大作手回憶錄》,傳世流芳。”

葉錚錚促狹笑道:“那得好多字。”

汪蔓會意笑道:“沒事,等他孩子長大以後,他口述,讓孩子整理加工。”

汪蔓老板讀書少的事情,全市場皆知,這個梗,他自己不介意,他手下的人也不介意。他的業績和財富全擺在那裏,不需要學歷來撐場面。

股市是個神奇的地方,對機構從業人員設的入行門檻極高,對參與者設的參與門檻又極低,最後在市場揚名立萬的,多是草根英雄。這是一場純金錢的游戲,個人財富和產品凈值是檢驗股市真理的唯一標準,誰賺錢多、收益率高,誰就是“偶像”、誰就是“真理”。那些曾紅極一時的“奔私”公募“英雄”,在本輪/暴跌中多數無法幸免,但他們收到了管理費和早期的業績提成,早已家財萬貫,除了幾個認購了他們產品、認賭不服輸的投資者猶在為了“誤信”悔恨、抱怨,其他人多是冷眼旁觀,內心暗羨——業績和財富,起碼得到了一樣,那就是成功的、優秀的,有異議的人,都是嫉妒人家。

汪蔓對此很是不屑,在她的理念裏,做私募給客戶賠了錢,要麽就該去暗暗補上,要麽就該去死。她的理念自然又是來自於她的老板,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葉錚錚。

汪蔓的老板罵手下,在市場的傳言中也是一絕,葉錚錚在向汪蔓求證後,曾私下跟顏明月感慨這簡直就是人格侮辱啊。顏明月不以為然道:“他書讀得少,你還指望他‘之乎者也’地教訓人不成?何況,人家給的錢到位啊!誰給我這麽多錢,隨便罵。”

葉錚錚還不知道顏明月那別扭脾氣?知道她也就是說說。她顏明月起步比她們都要好得多,她要能挨得住罵,也就不會是如今這番境遇了。但是對她的話,葉錚錚倒也有幾分認同——沒有工作是不委屈的,資產項下是你自工作中的所得,負債項下是你自工作中的所失,所謂工作“性價比”的評定,無非就是看權益項的高低,有人看重貨幣資金、有人看重應收賬款、也有人看重“無形資產”的估值計價。

聚會散去後,葉錚錚自行回家。路上想到眾人對她即將通過“並購重組”而得的“財務自由”的恭喜,心中一片淡然。

她要嫁的是“秦何”,不是“周自恒”,他們以後有了孩子,也是姓秦不姓周,這個大項目做下來,“周自恒”和他的子女才是最大的贏家,與他們關系不大。何況,她上次鬧冷戰時,他便對她坦白過——醫院的“股東朋友”是秦何,程、倪等人拿到的胃癌報告,是假亦是真,他部署多年,本打算把‘周自恒’項目的事處理完,就讓‘周自恒’永遠在這世上消失,這樣既不突兀,又足以應付美國那邊的調查。 “周自恒身故”,他的基金委托管理人仍有20年的時間替他守著家財,等著下一代的出現,再往後就是“兒孫自有兒孫福”的事了。其實,一個重度毒癮的逃家少年,失聯多年,會是什麽樣的結局,他也不是全無預期,他不想再因這樣一個人,捆綁了自己的手腳、束縛了自己的生活。她那時也已知曉,秦何找了個島,註冊了公司,資金繞道回國,又註冊了投資公司,找人掛了法人,作為“周自恒”財富的委托管理人,遵循市場定價規則,做好了有錢拿,做不好沒錢拿。

她覺得這樣就很好了,衣食無憂又心安理得,她沒有什麽不滿足的。至於這覆雜的“秦”、“周”之變,她就一輩子爛在肚子裏吧,反正秦何是外籍,結婚的時候用的是護照,他們又商量好了不會大辦,家人朋友什麽的,她都搪塞得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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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周自恒也在跟季一鳴討論著股市。他們雖然沒能完美逃頂,但跑在了日線出現頂背離的那周,這也是為什麽周自恒能安心帶葉錚錚去度假的原因之一。

周自恒嚴肅總結道:“跌成這樣,看國家這態度,也是急了,估計後面會有反彈,彈多少不好說,4000-4500總歸可以看到的。上半年這波牛市,本來就有點打亂咱們的節奏,好在咱們調整及時,沒打亂整體布局。這波下跌給咱們的禮太大了,這時候更不能得意忘形、自亂陣角。咱們正好觀望觀望,看看國家這次想使出幾分力,畢竟國家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,真想要股市重回5000點,甚至10000點,也未必做不到。我們還是得做好兩手準備。”

季一鳴認同道:“我也是這麽想的。這次本以為咱們要到秋末甚至冬末才能收割的,現在提前了這麽多,已經是天公作美、老天有眼了,勝利近在眼前,這時不妨把節奏放一放。反正現在只剩下老泥鰍手裏的股票了,信托那邊他已經在補質押了,他補了信托的,就補不上我的,這個賬可以秋後算。等國家亮出底牌,咱們再相機抉擇也不遲,反正市場一穩下來,咱們再給它砸個質押爆倉,也沒人關心;市場要是跌的,那更不顯得它一家突兀了。”

周自恒點點頭,問:“小泥鰍還上門麽?”

季一鳴譏笑道:“上啊!天天上門啊!比伺候他親爹還殷勤呢。生怕我哪天心情不好,或者資金鏈出了問題,就去找他親爹要錢了。直跟我說,他老子也沒幾天了,讓我再等等,他拿到了遺產就還股還錢。還暗搓搓威脅我,說要是現在鬧過去,沒準他老子火氣上來,不給他遺產了,到時候他老子再一死,我就算去告死他,他也沒錢還了。”

周自恒又問:“老泥鰍還能拖多久?”

季一鳴思忖著道:“看小泥鰍那樣子,今年了不起了。”

周自恒想了想,囑咐道:“如果後面市場繼續跌,咱們就按原計劃做,行動要快。如果反彈了,那你也給他一點點甜頭,讓他的弦松一松。放心,他不會舍得割肉還錢換回股權的。信托那邊,咱們也該去見一見了,只要老倪一開始用小倪的股份補質押,你就帶著律師上門找小倪,媒體也找個熟悉的帶上。不管怎麽說,咱們是不能讓老泥鰍在知道真相前閉眼的。最晚10月前,不管市場如何,必須按原計劃做。”

季一鳴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,心頭一驚:“你不會是說,他會……?”

“狗急跳墻嘛,一切皆有可能啊。”

“虎毒不食子啊!”

“那是虎對子,不是子對虎。而且當年的事,他到底是始作俑者還是幫兇,都還不好說。無論是哪種,他都是棵壞苗子。”

“這倒是。所以,我也真是佩服自己,能這麽忍著惡心應付他。對了,說到這,錚妹子知道多少了?”

“不多,我的事、曦曦的事,跟討債不相關的那些部分,都告訴了她,其他還沒有說。”

季一鳴試探著問:“你是想這麽一直瞞著了?”

“不會。我跟倪家攤牌後,會跟她說明一切的。唉,又是一場硬仗啊。”

“她跟曦曦不一樣。”

“嗯。完全不同。”

“所以她應該能想得明白、承受得了。”

“我擔心的不是這個。”

季一鳴拍拍周自恒肩膀,表示理解,轉而眼睛一亮,又給出了新的建議:“加把勁,早點給她個孩子!打斷骨頭連著筋,跑了也能慢慢追回來。”

周自恒苦笑:“你不了解她,搞不好會弄巧成拙。”

季一鳴竊笑:“這麽患得患失啊。”

周自恒聳聳肩:“有當然好,真要是事成之前有了,不過也只是以後追回來要多繞點路罷了,反正我那時候也有得是時間。只是,我現在的生活,已經比預想的好太多了,沒有我也不介意。真正介意這件事的人,是她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小劇場:

阿福:你們只顧著炒股了。都不理我了。

顏明月:理你是要出錢的,炒票是賺錢的。

葉錚錚:在眾人心中,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炒股賺錢,不炒股、炒股賺不夠錢會被罵死的。

汪蔓:別煩我,看票呢。

阿福:炒股要多看我的報告啊。新財富要到了……你們記得投我啊!

顏明月:有什麽好看的?“正如你所預期的”,你預期到自己會打二十幾年的光棍了麽?

葉錚錚:有什麽好看的?“短期有調整壓力”,你的派點和名次短期也有調整壓力喲。

汪蔓:有什麽好看的?“看好長期投資價值”,長期來看我們都將死去,你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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